第七章
强盗
夜雪走了，留下邢晨一人在孤儿院中，看来打算就此分别。
“邢晨先生，你不只是夜雪的随从那么简单吧？”老奶奶迈着蹒跚的步子慢慢走到邢晨面前沧桑的面容遮不住目光的尖锐。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邢晨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骗不了我，你身上的气息告诉我你的身份不会那么简单。”老奶奶一步步靠近，原本令人安宁的气场却让邢晨感受到了一种威压，一步一步，威压越来越重，最后重到几乎让人窒息。
“不然呢？难道我还是她的恋人不成吗？”邢晨咧开嘴笑了笑，他不想想太多的人透露自己的信息，更何况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如果你是看上了夜雪，那我劝奉劝你一句，你就算是去追求主教也不要打夜雪的主意。”
“夜雪她……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么？”邢晨有些好奇所谓的“主教”是何方神圣，但他更关心的是夜雪的问题。
“我不知道。”老奶奶停了下来，那股威压在她停下的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这句“我不知道”传达的意思是“不要去打听这些”。
“既然您也不知道，那我就不问了。”邢晨很知趣地找了台阶绕开话题。
“那你是谁，可以回答我了吗？”
“老实说……我自己也没有弄清楚，在夜雪救下我之前的记忆全都模糊不清，根本想不起来什么。”
刚刚消失的威压以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奶奶为中心再次爆发出来，比刚才更强，更令人窒息，让邢晨有一种自己随时会被这无形的压力压垮的错觉。但也只有短短一瞬，然后便彻底消失，就像是一个警告。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要想着打她的主意，这是给你最后的警告。”老奶奶看着邢晨的眼睛，却没有从中看出半点撒谎的迹象，只得放弃。
“这是夜雪给我的工钱，您收下吧。”
邢晨拿出钱袋没有直接递给老奶奶，而是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然后径直离去，没给老奶奶任何道谢或拒绝的机会。
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老奶奶看着邢晨的背影离开孤儿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轻轻拿起钱袋，里面十几枚银币被一枚枚倒了出来，银币上还残留着它们上一个主人的温度。渐渐的，温度散尽，邢晨在这些银币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消逝殆尽。老奶奶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哀叹。
“唉……这些……都是诅咒……”
夜雪提着几个大包袱，向关口走去。关口的另一侧，是一道道带着木刺的壕沟，而越过壕沟，就是密不透风的黑色森林。面对植物黑压压的枝蔓，人们总是会自内心诞生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恐惧着未知的一切，害怕某个不知名的东西会突然夺走自己宝贵的生命。而求生的本能会让他们想要后退，回到属于人类文明的那一头。然而，夜雪却有着相反的感觉，她害怕森林外的一切，害怕有人会来夺走属于她的东西。而森林的那一头，对她而言，是家的方向。
邢晨那个家伙，应该走了吧？夜雪想着，然而却在关口的城墙边看到了那个背着长剑的身影。
“夜雪大人，不介意再收留我一段时间吧？”看到夜雪，邢晨笑着迎了上来。
“邢晨？你钱都花完了么？”夜雪原本以为如果对方跟上来，自己觉得很烦。但当看到他时，心情却是出奇的平静，仿佛他本就该站在那里等着她一般。
邢晨右手一扬，仅存的几枚满是铜锈早已失去光泽的铜币翻腾在半空中，接着手掌一收，半空中的铜币悉数收入掌中。
“那走吧。”
夜雪没有停下来，径直从他的身旁走过，通过关口。
邢晨跟上去，伸手接过夜雪手中沉甸甸的布袋，夜雪也没有客气，抽开了双手，让邢晨提着所有的东西。
走出关口，穿过壕沟间曲曲折折的道路，一脚跨入了森林。在这本应该令人畏惧的森林之中，夜雪居然有了丝安全感。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邢晨，没有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惧意，好像早就习惯了这种地方一样。
走到密林深处，夜雪突然停住了，转向邢晨，右手摸向挂在腰间的短刀，随时准备拔刀。
“是不是该告诉我了，你买的东西。”
“看来瞒不过你啊。”邢晨苦笑着，拿出了藏在布袋里的短剑，手抓剑身将剑柄递给夜雪。“买了一把防身用的短剑，如果你不放心就放你那里好了。”
“任何一件被世界法则认可的武器我都能够感受到它的气息。”夜雪并没有接过短剑，而是看向四周，“继续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要想着耍什么花花肠子，以你的力量奈何不了我。”
“把剑拿好，不要伤到自己。”夜雪抓过剑柄，递回邢晨手中，把头转向一旁的树林，戏谑一笑：“各位，跟了这么久，还不打算动手吗？”
几乎在一瞬间，十几个身材粗壮的彪形大汉从道路两侧的两旁走了出来，手持长刀，将二人团团围住。这个架势，邢晨的脑海中冒出了两个字——强盗。
“刚刚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他们？”邢晨一边转身面向后方的强盗，一边向夜雪问道。
“障眼法。”夜雪拔出了短刀，“但是藏不住他们的气息。”
“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把你的女人和东西留下，然后滚蛋！”一个满面刀疤的男人用手中的大刀指向邢晨，摆出一副凶煞的表情说道。
“等一下打起来的时候保护好自己。”夜雪说着，身上开始弥漫出威压，和老奶奶的一样，但是远没有老奶奶身上的威压那样强大到令人无法喘息。
“你打得赢吗？”
“一群杂鱼。”夜雪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要不换过来如何？她走，我留下。”听到夜雪这么说，他也就放下心来，话语里带上了一些调戏的意味。
“我再说一次，留下东西跟女人，然后给老子滚蛋！”刀疤男有些怒了。
“保护好自己。”
留下一句话，在声音依然滞留在空气中时，夜雪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向前方。下一个瞬间，她已经出现在了一名强盗的面前，银白的刀光曳着血红的尾迹在半空中留下月牙形的影子，那名强盗的胸口出现了一道深红色的伤口，红色之中隐约透露着点点白色的肋骨。
比夜雪迟了些许，但强盗们依旧一拥而上，速度并不比夜雪慢多少。只用了零点几秒，刀疤男手中的大刀就已经劈到了邢晨面前。
然而他的动作已经被邢晨的双眼捕捉得一清二楚，邢晨侧过头，刀刃擦着鼻尖划过，削断了几根毫毛，右脚向后一步，整个身子微微后仰，以十分微妙的距离与大刀擦肩而过。刀未落地，右脚重新站稳，左脚抬起，在刀尖落地的瞬间向对方小腹踢去。
“唔！”刀疤男右手抓着大刀，左手捂住小腹向后退了好几米才总算是将身体稳住，随后一跃而起，高举大刀，打算将邢晨一刀劈成两半。
这时另外两名强盗也挥舞着长刀从两侧冲了过来。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左侧的强盗惨叫一声飞向了树林，重重地撞在一颗大树上，胸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道血色长长的伤口。这一击的势头过猛，夜雪向前冲了十多米才停下来，再次冲向邢晨身侧的强盗。然而，右侧的长刀已经来到了邢晨的身前。
面对手拿长刀的强盗，邢晨没有退让，反而向右侧一步，来到强盗身前。长刀攻击范围上的优势在极近的距离变成了劣势，邢晨左手架住强盗拿刀的右手，右手将短剑刺入了强盗的胸膛，从肋骨间的间隙刺入，贯穿心脏。然后左手手肘撞击在胸口，强盗像一个断线的木偶一样滚到了路边。
战斗的节奏快到几乎让人毫无喘息之机，刀疤男的大刀如期而至，照着邢晨的头顶狠狠劈下。又一道银光闪过，夜雪的短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手而出，在一阵火花中撞在大刀的侧面，大刀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再一次砍到地面。
然而为了掩护邢晨的这一侧，原本夜雪所在的那一侧的强盗也已经冲到了邢晨背后，而夜雪已经短刀离手，只能赤手空拳继续迎战。
邢晨右手向后抓住了长剑的剑柄，包裹着剑身的白布如同空气一样被血色的剑刃劈开，半月行的剑光在邢晨转身的瞬间在邢晨身侧散开，邢晨身后一名强盗的手臂被长剑削下，然后如同无物般从另一个强盗的腰间穿过。剑光停下，那名强盗的身体也已经被拦腰砍成了两截。
刀疤男再次挥刀，银色大刀再一次劈向邢晨。邢晨抬起长剑，正面迎向银色的利刃。没有电光火石的碰撞，也没有无比刺耳的剑鸣，大刀被血色的长剑如切火腿般削成了两段，剑锋一转，从刀疤男的脖颈间划过，下一刻，身首分离。殷红的血液向天空抛洒，霎时间，空气中遍布晶莹的血珠，弥散着浓重的血腥。
血色长剑如同它的颜色，血刃既出，必是一阵血雨腥风。
夜雪有些惊讶，但并没有停下来，从两个盗贼之间的间隙翻滚而过，准确地从地上抓起了短刀。然后绷紧双腿，向前一跃，来到一个盗贼身前。手起刀落，鲜血从脖颈间喷涌而出，将裙子雪白的下摆染成鲜红。以这名盗贼为借力点，向后扑去，又两名盗贼的心脏连同几根肋骨一起，被横刀斩断。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借着冲力，来到邢晨身后，进行了一连串如此高强度的斩杀，夜雪竟然只有微微地喘息，身上白色的连衣裙已经被染红了一半，而另一半，依然是雪一般的素白。二人背靠着背，面向周围剩下的数名盗贼。
“刚才，多谢。”
夜雪没有吭声。
“大哥，怎么办？”一个强盗看向一旁的老大，声音有些颤抖。
“妈的，拼了！”强盗头子一声怒吼，提起大刀向二人扑过来。
然而下一刻，提着大刀的右手已经不见了踪影，又一道身影闪过，右胸的肋骨自上而下被一道暗红的伤痕一根根拦腰截断。没有了生命的躯体落回地面时，夜雪身上也多了几点血迹。
“还来吗？”夜雪的声音，像极地的酷寒一样冰冷，比身上所散发出的威压更能摄人心魂。
又有一名盗贼大叫着，挥起长刀向夜雪扑过来，然而他依然无法逃脱死亡的命运，一模一样的伤痕在他的身上重现，又一具身体滚到路边。
最后四个人面面相觑，拿着大刀的手已经开始颤抖。
“滚蛋，我给你们一次活命的机会。”如果说刚刚的那句是极地的酷寒，那么这一句话散发出的寒意，则足以使空气凝结。
一个胆小的盗贼丢下了手中的长刀，慌慌张张地向密林深处跑去。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转眼间，四个人已经没有了踪影，只留下穿越密林时慌张的脚步。
四个人在森林中发了疯似地逃窜着，已经顾不上方向，只想着逃离刚刚那场血雨腥风。
扒开灌木丛，跑进了一块森林中的空地，已经筋疲力尽的四个人跪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还好，痛苦的喘息至少证明了他们还活着，没有成为那个恐怖的女人的刀下冤魂。
突然间，一股强大的威压从空地上爆发出来，四个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股威压死死地按倒在地，动弹不得。四周飘散的烟雾渐渐凝聚，在空地中央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手拿一把同样由雾气构成的模糊的长刀，向他们走来。
这雾气，他们当然知道是什么，绝望在一瞬间占据了他们的躯体，不再反抗，认命一般，像案板上的鱼肉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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